“章法”不是个人的事

若干年前，博客的兴起，一下子铲平了发表文章的“门槛”，于是，全世界的人都在一夜之间可以过上一把“作家瘾”了。言论自由本来就是公民的基本权利之一，博客给了人们一个说话的平台，解决了纸媒时代技术层面的难题，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许多博客只是被博主当作笔记本使用，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包罗万象，无所不记，那是人家的自由，只要内容不侵权不违法，符合公序良俗，谁也干涉不得。有些“博文”则是以文学作品的面目出现，这种“发表”形式，因为少了编辑这个中间环节的干预，作者可以怎么写就怎么发，充分展示自己的水平，对“个性化”写作有很大的促进意义；但是，另一方面，由于在发表的过程中失去了评判标准，“自由”惯了之后，一些作者便渐渐认为，写文章就是不应受章法的约束，只要自己写得高兴就行，有的人甚至因此听不进别人的批评与建议。前不久，笔者与几个至今仍在写博客的朋友闲聊时，他们便大大咧咧地亮出了这个“个性十足”的观点。

在这种“观点”的支持下，我们便不难看到，文学作品的形式被一些业余写手（主要是新手）不断地涂抹，不管是小说、散文还是诗歌，都变得让人越来越迷糊。小说本来是注重情节的，可人家的“小说”自始至终不见一件事；散文讲究的是“形散神不散”，而人家偏偏以“形散神也散”为荣，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明明是流水账，却还是自我感觉良好；诗歌的状况就更让人目瞪口呆了，早在没有网络之前，有些人就在努力实现诗歌“最高境界——作者自己也看不懂”的目标，进入网络时代，诗歌更是首当其冲打乱仗，几乎出现被读者彻底抛弃的局面了。

与体裁的“进化”相比，“网络语言”的滥用更是让人越来越不知所云。面对大段的土洋结合的文字，你说他不守语法，可人家偏偏以此为能，还笑你“老土”。看不看是你的事，写不写是他的事，人家“任你说东说西，我就乱写一气”，根本不管旁人的感受。

这些现象，已经不仅仅表现在那些私人化的博客上，而且正在面向公众的媒介上蔓延。这些年，很多“新锐”写手不是把“文学”弄得越来越让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了么？

“章法”真的不重要了吗？

套用经济领域的说法，“章法”，其实就是写作的一套“技术标准”。文学作品虽然是精神产品，以创新为生命力，然而，它的实际价值是需要通过“流通”来实现的。进入了流通领域的产品，想要真正占领市场，就必须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技术标准”，才能为消费者所接受。从这个意义来说，只要是和公众有关的事物，都应讲究一定的规则（否则没法让人玩下去），文学创作虽然忌讳雷同、守旧，但并不等于全然不要“章法”。虽说作文的最高境界是“法而无法”，但这个“无法”还是建立在“法”的基础上的。

不讲“章法”，其实是忽视了文学作品的形式的重要作用。优秀的作品，内容与形式是和谐统一的。鲁迅在《给李桦》中指出：“现在的许多青年艺术家，往往忽略了这一点。所以他的作品，表现不出所要表现的内容来。正如作文的人，因为不能修辞，于是也就不能达意。”作品的形式，包括了语言、结构、表现手法等要素。作品是否成功，形式几乎有一半的“发言权”。

怎样的形式才是成功的？应当是读者认可的。一种形式，作者自己认为再“新”，如果没人理解其中“味”，它的成功又如何来体现呢？特别是在信息爆炸的网络时代，人们不可能像纸媒时代那样一张报纸看半天，细细品味每一篇文章，由于可以选择的阅读对象太多，大家再也没有耐心来琢磨那种天书般的所谓“作品”了，这样，衡量作品是否合格的“标准”就更是掌握在“消费者”手上，这种“标准”越来越成为“公众标准”，写作者若还要有意忽视的话，到头来只能换得自己被忽视。

所以说，“章法”不是个人的事，入了这个行就对它忽视不得。不管怎么创新，各种文章还是有各自的“章法”（虽然它是无形的），作者与读者的交流才不会因产生障碍而中断。当然，那种自言自语式的写作不用理会这一点，因为它本来就不是拿给别人看的。比如，当你一个人独处时，你把自己那断断续续的梦呓串起来当诗欣赏，那是没人干涉的；但是你把它拿到公共场合来朗诵，并告诉大家说这就是“诗”，人们就不答应也不给你继续的机会了。（李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