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哨所
七月,大西北,边疆,歌曲《小白杨》的诞生地。
来到这里,再一次感受曾经有过的苦与乐,感受来之不易的和平的珍贵。
这个季节,边疆的特色在于色彩的丰富。远望,红、蓝、黄、紫的花,呈分明的层次沿山坡迤逦着。恍惚间,恰似天宇垂下的五彩花毯。色泽也由浓渐次为浅,及近前,则为草色了。七月的塔尔巴哈台山下,不同于内地和平原的酷热,正是缤纷时节。
尚未近哨所,远远地,听到“小白杨,小白杨,同我一起守边防”这熟悉的曲调飘来。其中的小白杨,即于此。以前这里叫塔斯提哨所。“塔斯提”在蒙古语中意为石头滩。
上世纪80年代,哨所周围没有一棵树。一年春天,哨所的战士陈福森回家探亲时,给妈妈讲了许多哨所的故事,还说那里风沙大,吃水要人拉肩扛,生活很艰苦。妈妈心疼战士们,想着为哨所做点什么。就这样,10棵白杨树苗被背到哨所。附近土质不适宜植物生长,战士们就到很远的地方背回黑土;吃水原本就不便,战士们就将刷牙洗衣时省下的水都用来浇树。但因环境太恶劣,只有哨所近处背风的一棵小白杨活了下来。
1983年,歌舞团创作组来塔城边防采风,词作家梁上泉听到这个故事后心怀感动,创作了《小白杨》的歌词,作曲家士心连夜谱曲。后来,歌手阎维文将这首歌唱响了祖国大江南北。因歌更因官兵情怀,哨所后改名为小白杨哨所,并被确定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哨所的庄严,衬托着眼前的安宁。边境的平静似乎也促进着生态的好转。远处山麓,密密匝匝的白桦和松叶林,道着一番番大西北的霜风傲骨。树梢上的雪峰,凝固了夕阳的血红;树下的小草,听得清“吱吱”的拔节声。过去的故事时刻醒着,飒飒的风从密林深处走来,马群掠过林子边缘……现在的哨所,“最可爱的人”已经告别了简陋。烈士鲜血洒过的土地,也有了稍多的小草。哨所前,环抱粗的小白杨,已是沧桑“中年”,却一直充满着勃勃生机,伴着代代官兵挺立在此。战士们告诉我,小白杨已成为官兵的图腾,其挺拔的身躯、昂扬的姿态,是做“永不下哨的卫士”与正直之人的象征,新疆几千公里边境上的哨所旁,这样无言的“战友”数不清。
许久以来,几多人都把“荒凉”与大西北联系在一起。但在这里,在高高的小白杨的“统帅”下,无名的黄色野花初放,有名的野菊始吐馨香。远远地,一股草原上特有的气息携带着祥和与幸福迎面而来。一年四季里总穿着羊皮袄大衣的哈萨克族老人,被马奶酒灌醉的那一刻,总是微笑着。轻舞的牧羊鞭在半空炸一个响雷后滑落地面,绿黄相间的草丛里便挤满了幽香的梦。人甜美地笑着,苍鹰抖开愤怒的翅膀朝下俯冲,草儿闭上眼睛,远处狂奔的野马群也会在瞬间滞立不动。但那是怎样的短暂啊,甚至来不及辨清楚它们的毛色,来不及站在草原深处思考拒绝抑或接受它们的光临……这是塔尔巴哈台山脚下草原森林上特有的景观。歌声里,威武的战士持枪肃立;毡房边,高鼻凹眼的挤奶姑娘双颊微红,刘海贴额;顽皮的孩子跳着,躁动的犬吠着……一派祥和之景。
只是这脚下,也有烈士鲜血浸染过的土壤,静静地记述着历史。狼群掠过草地边缘,残忍的过去不再;鸽哨呼啸着由远及近,衔着的和平已漫溢在水洗的天空。青铜抑或黄铜,只是在野草根下守护着见证着历史,却让野草表现着生机,烘托着白杨。亿万年后,它或许会变为化石,但是历史会由它深深地镌刻在祖国热土的胸膛。多年的尘土早已把一切遮盖,和平已在身旁。如此,让人不禁感慨,草很香,懒散的牛羊很悠闲,和平真好。
哨所、戈壁、卫士、白杨,被草环绕着,构成了苍劲的画面。这里的野草虽小但坚韧,茹饮了太多过往的硝烟弹雨,吮吸了太多曾经的斑斑铜锈。其根,有着超乎寻常的坚硬;其茎,有着卓尔不群的韧性;其叶,有着独一无二的肥厚。它师从自己根下的“金属”并深深依恋,也被镌刻为苍黄的版本。叩之,分明可以感受到国之不屈强音。骏马散落在草原,轻盈地嗅着底蕴;羊儿前后追逐着,灵巧地啃着往昔;沉重的牛,却反刍着历史。当外敌的铁蹄靴底在肆意践踏时,草儿虽弯下了腰却高昂着头颅,汁液爬过躯体渗入黄色的根基,共同咀嚼着一段不屈的岁月。咽下的,是一枚苦涩,但崛起的,是无垠的繁荣:在青春的季节里,绿草为大地点燃绿焰,斑斓之姿呈现铜的音韵美,即使在皑皑初霜的日子,野草枯了,也以铜的色彩笑看晚秋的天空。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执著和气质!
小白杨,彰显军民团结保家卫国精神的象征——风霜雨雪中,不屈、挺拔、向上。正如作家茅盾在《白杨礼赞》中所描述的那样,“白杨不是平凡的树。它在西北极普遍,不被人重视”,“它有极强的生命力,磨折不了,压迫不倒”,“我赞美白杨树”,因为它“尤其象征了今天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缺的朴质,坚强,以及力求上进的精神”。
告别了小白杨哨所,在返回的路上我们看到,乘着“一带一路”的热潮,巴克图口岸正在扩建,由石油城克拉玛依连接来的铁路正在建设之中……(林鲁伊 作者单位: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