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张固已设了静音的手机来电显示灯一直闪个不停，他的心也随着灯光忽上忽下。电话是儿子多多打来的，张固不敢接，多多就一直打，一连打了七个。

终于领导对他说：“你出去接下。”

张固赶紧来到会议室外面，接通了电话。

多多说：“爸爸，今天能回家吗？”

张固皱着眉头说：“多多，爸爸还在开会，你先睡吧。”

多多只有八岁，但很懂事，知道爸爸很忙，是乡里管扶贫的干部，平时并不给爸爸打电话，但今天不一样。

多多说：“爸爸，今天是我生日，你不记得了？我们的生日是连着的，我的是今天，爸爸的是明天。”

张固心头似猛地遭到一记重拳，是那种悸动和闷痛的感觉。他一遍遍地责备自己忘了这个重要的日子，更内疚的是不能马上回去。今天的会议，研究的事项就是他主管的扶贫工作。

张固和妻子因为太忙，都顾不上家，多多平时由奶奶带着。有时候自己连陪孩子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些难过，并把这一层又一层的难过，化作了对多多的内疚，如一只又一只的小蚂蚁，在噬咬他的内心。

作为主抓扶贫工作的副乡长，忙碌一直是他的主旋律，特别是这几个月来，他觉得太累太委屈。有个贫困村的村庄整治进度不理想，这几个月来，他的主要精力都扑在了这个村里，可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工作难以推进。有个村民竟然想用已经做的工程来套取资金，却被张固坏了“好事”，于是关于张固的举报信接踵而至，让张固觉得很冤枉，还好组织上为他作了公开澄清。

“爸爸还要开会，明天再给你补蛋糕，好不好？”张固的声音很小，觉得很没有底气，有当骗子的感觉。

“蛋糕不好吃，奶奶说生日要吃长寿面，奶奶说要爸爸煮的长寿面，多多吃了才健康。”多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过来，一字一字从耳膜透到脚跟，撕扯着张固的咽喉，几乎让他呜咽。

“爸爸、爸爸争取早点回家，好不好？”

“好。”多多欢快地说，孩子毕竟是孩子，好哄。

可是会议越开越晚，九点、十点、十一点，张固如坐针毡，备受煎熬。会议终于结束了，乡政府食堂准备了面条作夜宵。张固不敢耽搁，拿个饭盒打包，骑着摩托车就往家里赶。

可是到家时，时间已过十二点，多多的生日已经过了。家里的灯亮着。张固推门进去，多多趴在小桌上，睡了。

他放下面条，把多多往床上抱。

多多醒了，惊喜地叫：“爸爸。”

张固内疚地问：“你怎么不跟奶奶上床睡？”

“我不，我要等爸爸回来，爸爸煮长寿面了吗？”

张固说：“煮了，但是爸爸下班晚了，已经过了你的生日，对不起，下次一定早点，多多原谅爸爸好不好？”

多多笑了：“爸爸，多多的生日虽然过了，但爸爸的生日是接着的啊，爸爸，你吃吧，生日快乐！”

多多唱起了生日快乐这首歌，没有音乐，只有多多稚嫩的声音，还有他欢快拍着的小手。

张固低着头，大口咽着已经坨了的面条，哭了。

（邵汉清 作者单位：江西省都昌县纪委监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