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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藤儿


秋日午后,阳光正好跨过堂屋门槛,地里回来的人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打盹儿。厨房的窗户正对着院子,打盹儿的人在煎鱼的“滋滋”声中渐渐睡去。藤椅后墙边的一枝黄瓜藤次第开着小黄花,跃跃欲试的藤须打量着附近的事物,借着风,它抓住一根树枝……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孩子喊吃饭,打盹儿的人抹了抹口水,伸了伸懒腰。仿佛发现,刚才那朵小黄花,竟然结出了雏瓜,刚刚还和藤椅一般高的藤梢儿竟然爬到院墙上,摇晃着小脑袋。

故乡房前屋后都会有一篱篱、一架架的藤儿。缠缠绵绵,环环绕绕,柔柔嫩嫩,一路向上攀缘。藤梢尖儿毛茸茸、细嫩嫩的,在微风中摇曳着,有时会与经过的人猝不及防地撞个满怀,但只要你定睛看它,它便与你交换最纯净的眼神。

如果是两家共用一堵院墙,藤蔓是不分你我的。经常这边的丝瓜到了那边去,那边的西番莲到了这边来,谁抬手够得着就谁摘吧。如果是一株紫藤或者炮仗花、三角梅,也不分是谁家的了,哪边好看就看哪边吧。

菜园边篱笆上最热闹,本是木桩枯枝围起来阻隔家禽踩踏的,却因了藤儿的攀爬而变成了一篱翠绿粉艳的墙。南瓜藤爬得随意,黄灿灿、热闹闹的南瓜花一朵接一朵,最招蜂引蝶。葫芦藤与丝瓜藤攀得最高,它们经常能越过篱笆,爬到树上或者屋顶,葫芦花乳白而又矜持,葫芦从大到小一溜儿排列着,阳光下,小葫芦身上每一根茸毛都是一道金色的线。

春天随便丢几颗瓜豆籽在土里,它们便发芽长叶出藤,细长的藤蔓一路长一路爬,夏天便是一篱翠绿、一株芬芳,更是一簇杂粮时蔬。这些瓜瓜豆豆不像一块地里的麦子同时成熟,而是像一家里的兄弟姐妹,大一个就离开家一个。日子有了这些瓜豆,便悠长而又有了牵绊。

牵牛花是野藤,地边、山坡脚下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我小时候以为,牵牛花的名字或许是因为一头半晌站着不动的老牛,牵牛花会沿着牛腿往上爬而得名。我倒是没见过牵牛花爬上牛腿,但时常会见到排成行的黄绿色小虫顺着牵牛花的藤儿向上爬,像一列火车沿着轨道轰鸣向前。而爬山虎的藤儿,像蜗牛的触角,那些嫩红的细丝看似柔弱,但在不经意间,将光秃秃的墙变成盎然绿色。我还在河谷沟涧里见过那些粗壮如手臂般的野藤,虬柯盘曲,生命力极强。人可以顺着野藤爬上山崖,望得见瀑布源头。

家里有女儿,日常生活便有了藤儿。两个羊角辫像两片小嫩叶,两只小手像柔软的触角拽着你的衣襟,话语娇嫩,眼神黏人,开始还依偎在你的腿旁,不一会儿就爬到了脖子、脸颊边了。

外婆家在山脚下,溪水从厨房中间流过。经常有些细藤儿偷偷爬到灶台后的木柴上,在干枯的柴梗上缠出一截细细密密、嫩嫩绿绿的圈儿。外婆看到了,耐心地把藤儿轻轻地解开,然后嗔道:“你妈妈该来看她妈妈了吧。”

(陈见 作者单位:云南省大理州纪委监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