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与树

藤于树来说一直是纠缠不清的。树于藤来说却是高大、挺拔、伟岸的化身。

在藤与树之间，树总是以强者的形象引人注目，藤却是黯然失色的。藤的黯然失色在于它的卑微、弱小、无助。因而，藤总是被忽视、被轻贱、被遗忘。寂寞的森林里，藤若是想从繁杂茂密的枝叶间探出头来，只有委曲于强壮的树的枝干。不容置疑地，藤是处于弱势的。

攀附的藤总是出于无奈，无可奈何地用它的柔弱、它的温存、它的缠绵打动一棵树。一旦攀上高枝，藤便有了树一样的尊严和荣耀，俯仰天地，睹沉睹浮。

藤完全依附于树之后，便注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结局。此时的藤不再是藤，它只是树的一个附属物或树的一部分。或许，这正是藤的不幸和悲哀。

当然，藤之依附于树不是什么必然。我见过很多藤，它们处于一种收放自如的生存状态：或匍匐于地上，或游走于峭壁，或悬挂于枝头。活得洒脱、达观、自在。你若有心在山间跋涉，藤的好处便无处不在。它总是在最险要的地方、最关键的时候给你以最必要的扶助。

其实，藤是完全可以不要依附的。在一处陡峭如削的崖壁上，我见过这样一幅图画：几株老藤绞结在一起，欲动欲静，欲张欲弛，欲汹涌，欲奔突，如书法大家的狂草，似音乐天才的演奏，不折不扣绞结成一幅疏密有致、有声有色、自然天成的壁画。

我发现，藤的生命原本可以这样美丽，美丽得惊心动魄，美丽得扣人心弦。

我顿悟，藤是不着痕迹的，许多卑微的生命都是不着痕迹的，正是由于它们不着痕迹地美丽着，我们的生活才有滋有味，多姿多彩。（程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