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抢收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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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农村,不知见过多少次夏日的麦收。第一次亲身体验麦收的紧张与劳动的艰辛,是中学毕业那年跟着父亲抢收麦子。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庄稼是父亲的孩子。每天清晨,父亲都有下地看庄稼的习惯。那一天,我跟着父亲走在麦地里,看快成熟了的麦子,仿佛走进了一幅无边的画卷。路旁,性急的早熟麦子,麦芒已见炸开,麦粒摇摇欲坠。
父亲来到麦田里,关注着麦子成熟前的每个细节,心中盘算着麦收前需要做的农事。一会儿,父亲的脚步停留在一块长势最好的麦垄旁,从腰间摸出旱烟斗,装满烟末,划着火柴,猛抽上几口,抬起脚底,叩去了烟斗里还带着点点火星的灰,吹了吹烟斗嘴,重新别在腰间。转过身,对我说:“把那些杂麦穗清除出来,这垄麦子好做秋播的种子。”学着父亲的样子,我一遍遍地走在麦田里,回头望,麦田更加平整、干净了。去杂留纯的种子,是丰收的保障。
那个年代,农村没有实行机械化,夏收全靠人工。父亲赶在麦子成熟前,有序地做麦收准备。制绳子,是麦收前一项必不可少的劳作。挑麦子需要绳子做担兜,耕牛打麦场需要用绳子拉石磙,晒麦场上需要绳子系麦垛等。父亲制绳,不光是麦收时自家用,还送给邻里人家。
秋收后,父亲在原打谷场的地上种上了油菜籽。油菜籽成熟比麦子早许多天,父亲抓紧收获了油菜籽,腾出场地做麦收的打谷场。父亲牵着耕牛先将场地犁耕一遍,把土耙细。然后从河里挑来水,浇湿场地。第二天清晨,父亲叫上我,撒上草木灰,拉动石磙,一遍遍地将打谷场压平压实,一直劳作到正午,才将打谷场做好。备好了打谷场,还要准备好镰刀、防雨布等麦收用具。麦收前很多天,父亲总是不停地忙碌着,直等麦子开镰收割那一天的到来。
那几天,每天凌晨3点多,父亲就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朦胧月光下,我们一家人齐上阵,抢收麦子,一刻也不停息。收割麦子是个体力活,每一镰割下去,都要费好大的劲。割麦又是个脏活,每拉一下镰刀,就有一股灰尘从枯了的麦秸上散开来。一会儿,我的鼻孔、嘴里满是尘灰。麦收时节,太阳很早就从东方升起,很晚都不肯下山。炽热的阳光,晒得衣服后背上冒出白白的汗渍。还没多长时间,我的手上就磨出了血泡,随后是钻心的疼。农人们常说:“麻雀子赶个夏。”意思是时光充足,鸟儿也知忙个不停。那些天,再累我也坚持着,经过夜以继日地劳作,我家夏收完成,颗粒归仓。
就在这一年,雨季来得特别早。村上人家有的还没来得及收完麦子,一天连着一天阴雨,没有抢收完的麦子,浸泡在了雨水里,损失惨重。天下着雨,站在窗前远望麦地的我,庆幸父亲对麦收农事的及早安排。直到此时,我才了解麦收立于“抢”的分量,感受到辛苦付出是值得的。
“莫因一时的懈怠,使来之不易的劳动果实付之东流。”父亲的教诲经常回荡在我耳边。后来我离开乡村去了城里工作,每当遇到困难或者倦怠的时候,我总会想到那次抢收麦子,然后告诉自己:“不可松懈。”(邹凤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