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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纳贿”析


    隋朝重臣樊子盖,任过好几个州的刺史以及民部尚书、武威太守,在循州总管任上一干就是十年,廉洁履职,政绩突出,三次受到隋炀帝下诏表彰。诏书中有这样的句子:“处脂膏不润其质,酌贪泉岂渝其性,故能治绩克彰,课最之首。”即处在富裕之中而不揩油,喝了贪泉之水不改变品性,所以能政绩突出,考察位列首位。所谓“贪泉”,位于京师来岭南的水陆交通要道广州石门村。传说朝廷派往岭南为官之人多生贪念,都是因为路过石门饮贪泉水所致。樊子盖任职的循州就是今天的惠州,大的范围属于广州,想必会饮此泉水,因此诏书中才有“酌贪泉”一说。

    而樊子盖与隋炀帝的一段对话更为精彩。《隋书·樊子盖传》载,大业五年(公元609年),隋炀帝巡视武威,问樊子盖:“人道公清,定如此不?”子盖谢曰:“臣安敢言清,止是小心不敢纳贿耳。”即隋炀帝对樊子盖说:“人人都说你很清廉,真这样吗?”樊子盖谢罪说:“我怎敢自称清廉,只是小心谨慎不敢受贿罢了。”不敢就是害怕,不敢纳贿就是害怕纳贿,那么樊子盖究竟都害怕些什么呢?史书没有记载,不妨来个穿越,再回到古代去,以廉吏的角度探讨一番。

    首先,应该是怕犯法犯罪被弹劾。古时候苦读入仕,谋上一官半职谈何容易,可不能为了一点点的不义之财,一朝不慎丢了乌纱帽。二是怕拿人嘴短,被下属瞧不起,失去上司应有的权威与尊严。《北史·儒林列传》载,北齐的黎阳郡守石曜,就说过“吏人之物,一毫也不敢侵犯”。三是怕自己犯了罪过,辱没了先人和父老乡亲。四是怕被史官将自己的丑行记录下来,会遗臭万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追求青史有个好声名,是从皇帝到一般官吏,都不能忽略的。《旧唐书·长孙无忌传》载,许敬宗在唐高宗面前奏言长孙无忌谋反,应立即收捕。不料唐高宗竟哭着说,我下不了决心处罚长孙无忌,因为文德皇后是长孙无忌之妹,后代的史官会把我不能与亲戚和睦的事写入史书。以上四点,纯系分析浅见,可能樊子盖“不敢纳贿”是自谦之说,不纳贿是其秉性使然,是严格自律的结果,并非怕这怕那所致。但不论如何,官员的心中能有所害怕,有所畏惧,因而有所不敢为,这在古今都会是好样的。

    然而,如今那些贪腐的高官大员,收受贿赂,好像什么顾忌也没有,谁给的都要,给多给少一律笑纳,任何东西照收不误。在金钱和物欲面前,好像组织和法纪根本不存在,人民大众的眼睛全都看不见似的,我行我素,无法无天,无德无耻,且不到东窗事发决不停手。难道他们的心中就没有“害怕”两个字?回答应该还是有的,只是“害怕”的范围,比起古代廉吏来可能狭窄得多了,颇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收受下属的财物,根本就不在乎群众在其背后戳脊梁骨,反正自己晋升与否,底下的人说了不算;祖宗先人、父老乡亲,早被忘到一边去了,谁还在意他们的感觉如何;至于史官写传作史,那更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现在就考虑这事纯属傻帽一个。只是还有一个“害怕”,那就是被发现被惩处,仅此而已。就是这个“害怕”,在不少人那里也被大大打了折扣。贪官们中间颇为盛行的歪理邪说,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如官场环境就是这个样子,别人都这么干,我也不能干闲着;我是老手,还是处级时就这么干,不但没被发现,官还越当越大,今后也不会出事;早有多本护照握在手,一旦暴露溜之大吉,异国他乡去“享福”。更有甚者,虔诚地迷信阴阳风水鬼神,认为这些东西能保佑其收受的不义之财,稳稳当当顺顺利利。这些心理要不得,人生天地间,必须有所害怕。按照哲学和心理学的观点,害怕是来自心理的恐惧。俗话说,无知者无畏。一个人,知识积累得越多,越能认识到世上有很多东西是需要敬畏的。当然这种积累来自主客观两个方面。十八大以来,国内“打虎拍蝇”强势不减,国外追逃挖赃风头正盛,官员以权谋私的种种滥调得以澄清,浑浊的政商圈子受到切割,民众的监督生猛有力。在这种大的从政环境下,官员们必须大力加强自我学习和修养,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打牢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意识,还要尽快植入一点害怕的心理,将不敢受贿作为自己为官处事的底线,任何诱惑面前都要能把持得住,并以此作保障,向不想受贿的更高阶段过渡发展,一辈子甘当廉洁为民的好官。(左连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