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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相聚,是与王先生早在春节前约好了的。

天是亮的,水是亮的,我的心也是亮的。进颐和园的北如意门时,门口挤满了外国人,他们的眼睛也是亮的。我拿着手机,拍一株树、一块石、一个檐角。世界明亮起来。

我在颐和园里与王先生谈天说地,沙发的柔软泛着和窗外自然光一样的质地。我的声音小起来,不忍心打扰了那光,那光照在王先生的脸上,屋子的冷被挤出门外去了。

片片枯萎了一冬的荷叶越过无人照看的季节来到春天。鱼儿很小,亲吻着这些荷叶们,好像在听荷叶们倾诉什么。残荷已经忘却了冬天的冷,在春天里与鱼儿共享一池春水。岸边一位退休的老者早早地支起摄影器械,静等落日的到来。西天的太阳依然挂着,远山的轮廓起起伏伏,正对着太阳的是远山顶上的一座高塔,塔倒映在水池里,老者说他要拍塔的倒影。王先生说,荷叶让一池水凌乱了起来,倒影是很难拍摄到的。王先生的指点令老者眼里放光。最终,老者在落日的眷顾下,受王先生的指导,把塔的倒影拍了下来。

落日藏在山后了,王先生猛然让我看东面两处楼房的西山墙,太阳的反光照射出它们红彤彤的影壁。王先生让我快跑,跑到西堤围着的那圈水边,拍反光再次映射到水面里的那份华美。我一直怀着对历史不忍卒读的情节,抵京数年,陪友人到达颐和园数次,可总是在颐和园门外不愿意进来。在这样一个静谧的下午,我一个人第一次静静地在颐和园等王先生,天光自然而平和,颐和园最终竟赐予我如此的美景,让我忘情地拍摄。

王先生和我在红光将要消失的时段分手,他走北如意门,我去南如意门。我沿着西堤走,一座桥就是一座风景,一棵树就是一个故事,原有的所有猜想与伤感被这无尽的美景所掠夺。我拍摄远处的高塔,它们在落日后如渐渐远去的朝代;我拍岸,土堤的岸、乱石的岸、石砌的岸;我拍树,水中的树,岸边的树,田野里的树;我拍月亮,树杈中的月亮,檐口边的月亮,山上的月亮,石洞中的月亮,倒映水中的月亮;我拍灯光,孤悬的路灯,水边的排灯,颐和园外喧嚷夸张的各色霓虹灯……不知是经年的时光让我积累了这无限的美景,还是上天让我独享这一园春光。我静静地走,慢慢地走,不言也不语,生怕惊扰了众生,手机也调在静音上,我好像听到身边的诸多事物在向我窃窃私语,我感动着,倾听着,拍摄着,心儿砰砰地跳……

整个世界突然暗下来了,我借着天光走,回想着这完美的一下午,好像领略了几个世纪的风光一般。回望颐和园的水们,正平静地从饱经风霜的园子里流出来,汪成碧绿的水,向下默然游动着,平静而执着地行走着,我看到了它们的脚,在夜光里,依然那样楚楚动人。我知道明晨我会再站在桥边,会再满含深情地拍摄这一河碧水,我更会知道这些河水从哪里来,游到哪里去,而断然不是今日看这河水的感觉了。(戴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