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许培军
宋镇长接到疤子微信的时候,正在镇会议室对给各部门负责人进行廉政教育,要求大家要认真落实中央的指示精神,不得随意参加宴请。
疤子是镇长的高中同学。小时候烤柴火,不小心扑到火里,将脸和鼻子烧坏。高中毕业后,在家里私开鞭炮作坊,发生爆炸,再度将有疤痕的脸炸伤,严重的破了相。此后他伙同镇上一帮小混混干些偷抢的勾当,几度“进宫”。街上的人送他绰号“疤子”。又过了几年,靠沾同学宋镇长的光,在镇里做了几起工程,慢慢地荷包鼓了,腰杆硬了,说话也二起来了。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已过四十的他,前年休了糟糠之妻,娶回个小他近二十岁的风尘女子。
疤子的短信内容是:镇长,在深圳的多名高中同学回来了。多年没见,同学一场,晚上一聚,务必参加。
疤子的微信让镇长陷入两难境地。当下正在搞廉政教育。答应吧!自己岂不是带头犯规?如果被那个好事者逮住,可是自毁前程,轻则处分,重则罢官。上个月县里的陈书记还在说要好好培养自己呢!不答应吧!毕竟同学一场,面子上过不去。再说那届同学中,也就自己一个混迹在官场,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久等不见宋镇长回信。疤子又急不可待地微信催道:“坐等不见镇长回音。当年的班长向平问你是不是当官就瞧不起同学?”
这一激将,让镇长心头一横:“一定赴宴!”
宋镇长到的时候,疤子和其他的同学基本都到位。席间,几名女同学正欲拍照,意将照片晒往朋友圈。
此举,让宋镇长立刻紧张起来。他摆了摆手,站起来对大家说:“现在像我们这些公务员,好日子到头了!礼收不得,宴赴不得。这不,上星期,邻镇的王镇长,就是由于参加一个什么聚会,遭人拍照发到网上,被纪委的给严办了!”随后,宋镇长央求:“请大家拍照片发朋友圈的时候,一定注意一下,就别让我露脸,拜托了!”说完,还给大家作了个揖。
“你也有怕的时候!听人说前几年你可是除茅台不喝,除甲鱼不吃,一顿饭一头牛的主啊!”
“此一时,彼一时啊!”宋镇长苦笑道。
听完宋镇长的话,几位女同学“嘿嘿”的笑了起来。
经镇长的提醒,同学们在同学聚会的拍照构图上不得不讲究起来。其中有两个女同学发在朋友圈的聚会照片获得镇长点赞。
第一个是女同学群英。她的照片的构图是这样的:一桌同学面露笑容,把酒临风。惟独镇长的脸部被双手举起的苹果手机挡住了,貌似在发信息,也像在玩游戏……
第二个是女同学王琼。她的照片构图也颇有新意:聚会的其他同学都可以清楚辨认,而宋镇长谁也认不出。他的左手正在擦脸,整个面部被手掌挡住了……
酒足饭饱。
宋镇长打着咆隔尾随在众同学的身后,做贼似的在溜进了歌厅。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不希望发生的事,却偏偏发生。正当镇长和同学们玩得兴起时,两名来玩的小青年与歌厅的服务生发生摩擦,大打出手,引来警察。
宋镇长和众同学散场。刚到楼梯口,就听有人叫“宋镇长”。宋镇长心里一惊,“这种地方有谁还认得我?”心里咚咚地跳起来。
他惊恐地望过去。只见一个拿相机的小伙子,正笑咪咪地盯着自己。谁呀?宋镇长在记忆中快速地来回搜索了一遍,但始终还是没有记起来。
见宋镇长疑惑地看着自己,小伙子抖了抖肩膀,走上前自我介绍:“宋镇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新日报》的记者向阳,上次随市纪委纠风办的到过你们镇啊!”
这一提醒,宋镇长如梦方醒:这名向记者是随市纠风办的一起暗访“四风问题”时到镇上的。镇里的王副镇长因工作时间带彩打牌,就栽在这名向记者手上,最后落得个警告处分。想到这里,宋镇长的心里一紧,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
“噢,原来是向记者,失敬失敬!几名同学从外地回来了,聚一下,几十年没见面了!”宋镇长不由自主的急忙解释起来!
向记者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向宋镇长点了点头。说道:“下次专程去拜访宋镇长,我这还得拍几张照片,明天要发稿呢!失陪了!失陪了!”说完,拿起手里的相机,“咔咔”的拍着。
此时,宋镇长觉得身体软软的,像一堆稀泥,整个身子像从空中直往下坠。他懊悔不已:“真他妈的不该来参加这个鸟会!像做小偷似的,还是被人逮住了!明天报上一曝光,可掉得大啊!”
想到这,宋镇长暗暗埋怨疤子:“个龟儿子这回算把我坑惨了!”
见镇长愣在哪里,好久不动,疤子用胳膊碰了碰,小声地说:“镇长,我开车送你回去”!
“要你送个鸡巴!”镇长不耐烦地吼道。说完,头也不回地下楼走了。
疤子不知是那里惹毛了镇长,呆若木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停地来回搓着双手……
“靠,真是倒霉,怎么就让向阳这臭小子撞上了呢?看来以后还是得按上面的规定来,绝不能饶幸!”回到家躺在床上的宋镇长快悔青肠子,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估计是很久没有完成家庭作业。老婆见他睡不着,一时来了兴致,先是用胳膊碰了碰镇长,镇长不理。后又用右手指轻轻戳了戳镇长的屁股。心事重重的镇长不耐烦地打开了老婆的手。气得老婆恨恨地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用力转过身,用屁股对他……
夜,是如此的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宋镇长偷偷下床,快速下楼,只奔楼下的报刊亭。急匆匆地将刚到的《新日报》,从头至尾翻了个遍……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松的放下报纸,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这时候,他才想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呢!隐隐地,他有了点想与老婆亲热的冲动。
他拨通了老婆的手机。
手机接通了,还在生着昨晚闷气的老婆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吼道:“你犯神经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