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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拒绝 守望心田

     学人应有怎样的情感世界和表达情感世界的方式方法?这可能是个无需探讨的问题,不管外界如何看待与言说,学人总该与世俗人生保持一些距离,总应秉持一份清高和孤傲,这样才能体现知识分子的人格与尊严。但客观现实是,学人经常要面对世俗勾引或经济诱惑,而无论是世俗勾引或经济诱惑,都是想把学人拉出象牙之塔,使其步入大众的庸常之中。陷入这种处境中的学人,其情感世界及情感世界的表达方式,也许会变得比较诡异和独特。

      近读广东学者兼作家陆键东所著的《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深刻地感悟到中国学人之不易,充分地认识到学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陈寅恪,一个在历史学、宗教学、语言学、敦煌学、考据学和中国古典文学等诸多领域都取得显著成就的大师级学人,他借助写作《论再生缘》的学术方式,通过“渴望与人共享快乐的重要形式”,敞开自己的情感世界,使人们在尊崇这位学术大师的风骨和人格的同时,体认先生丰富细腻的情感、澄澈敏锐的心境。这种寄情于学术,并且籍借学术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为很多高迈超拔的中国学人所特有。

       不过学人们可以承受世俗力量的重负,但在市场经济鼓荡起的物欲诱惑面前,却很难清洁清静下去。事实上,那些向世俗或金钱缴械屈膝的学人,并不能将他们看成真正的学人,只能说他们是穿着学人袍装的功利主义者而已。真正的学人既应当面对世俗昂起自己高贵不屈的头颅,也应当在金钱面前坚守学术良知和道德情操。陈寅恪先生生活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其时校方只不过提供区区若干斤面粉、一二斤肉、几两油,关键是东西不在多与少,而在于这份特殊关照。陈寅恪却没有因为这些“特殊关照”而失去自我,后来他甚至婉拒了每日六两肉的照顾,连香港寄来的包裹也原封不动地交给组织,郑重表示不接受来路不明的馈赠。这也许是一种傲岸的文人气度,是学人所应坚守的精神风范,也是被时下人们揶揄嘲弄的“清高”和“作秀”。当陈寅恪先生语调温和地对校方代表说出无需生活照顾的话语时,显露的是一种“不以物喜”的平静心态,表征的是一种守护自我的人生境界。也就是说,只要有损其人格的任何言行,宁愿不接受“施舍式”的特殊关照,也要保持内心的平衡和清洁,这就是传统学人的情感表达方式。

      可能不会有人理喻陈寅恪的这种行为,但笔者却分明看到了先生所追求的宁静的生活氛围。躁动喧闹是一种常态性的生活方式,但却往往是一种虚幻的人生盛况。当众人都在享受追逐这种躁动喧闹的时候,真正的学人却获得了宁静。宁静绝非所有人都能够享受得到的,只有那些理解生活、勘破生命的人,那些精神充实的人,才有资格享有这种生命的至高境界。对于包括诸多普通学人在内的大众而言,毕竟躁动喧闹的生活是富有实感的,是用金钱和地位、声誉和势力堆积起来的,是能够说得上来的“享受”,感觉得到的“荣华”,从人的本性上是无法拒绝和推却的。陈寅恪在人生的旅途中所经历的,已经让他感到足够躁动喧闹的了,外界的干预袭扰也已经够多了,先生太需要平静、太需要隐身了。他对生命的探寻,对人生的求索,已经为他带来了丰厚的体验,对于那个时代的一介书生来说,陈寅恪还能祈求和奢望什么?几两肉、几钱油、几斤米,物质的一切对他都显得无足轻重、无关紧要,只要还坚守着知识分子的良知和清洁,只要还维护着学人的尊严和人格,一切都是可以拒绝的。学会拒绝,成为传统学人们重要的生存方式。陈寅恪拒绝了,既难能可贵又弥足珍贵,“只要你……就会……”之类的隐喻和暗示,在陈先生这里已然不发挥任何功效。作为一面镜子,陈寅恪先生的价值在于,提醒时下学人们应学会向世俗和金钱保持距离,尽可能地保持一份清高和孤傲。(刘金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