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的虞山
虞山,古称乌目山,又名海隅山,俗称卧牛山,因商周之际江南先祖虞仲卒葬于此而得名。虞山海拔仅有260多米,位于常熟城西北处,逶迤延伸入城,加之绿荫覆盖,宛如一颗美丽的翡翠。
走近虞山,率先闯入眼帘的是清权坊,正面刻有“敕建先贤仲雍墓门”,旁边有清权祠。稍后即第二道石牌坊,正面有曹秀先题写的“南国友恭”,背面是胡文伯题写的“让国同心”,两侧镌有楹联,上联是“道中清权垂百世”,下联为“行侔夷惠表千秋”。第三道坊在山腰间,题额是“先贤仲雍墓”,背后刻有“至德齐光”,两侧楹联为程光炬题撰,上联是“一时逊国难为弟”,下联为“千载名山还属虞”。其后便是虞仲墓穴,背山而建,居高临下,四周巨石嵯峨,松柏林立。
踏着岁月留下的隐约青苔和时光投下的斑驳阴影,我们敛色循坡走进了历史深处。
商朝末年,我国西部有个周族,大王名叫古公亶父(即周太王)。他有三个儿子:长子泰伯(又称太伯),次子虞仲(又称仲雍),三子季历。其中,季历有个儿子名为姬昌(即周文王),聪明且有圣德。古公特别喜欢这个孙子。姬昌这个名字就是古公给起的,他把周族的繁荣昌盛寄希望于姬昌。按照惯例,王位应由长子长孙继承,长子长孙不在,方由次子接班。古公想让季历继位,再由季历传给姬昌,但是又怕这样容易造成弟兄不和,族人不满。古公为此犯难了。其实,(泰)伯(虞)仲二人早就看出了父亲的心思。有天,泰伯去找虞仲商定让贤。
就在这时,古公病倒了。伯仲二人决定,以去衡山采药为名离家出走。途中,伯仲二人获悉古公去世,故意不返回家,反而加快步伐,远离故乡,以避免被众臣拥立。古公发丧之时,伯仲已经千里迢迢来到当时还是荆蛮之地的太湖之滨,与当地人一样,断发纹身,示不可用。
检阅《史记》,我们不能不抱怨太史公司马迁惜墨如金:“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泰伯虞仲二人乃奔荆蛮……”寥寥数语,浓缩了伯仲二人奔吴途中多少艰难险阻!我们知道,从陕西到太湖,即使是走直线也要三四千里,何况当时人烟稀少,在崇山峻岭、丛林草莽间踩出一条路来,绝非易事。打个比方,假如没人追赶,为求生欲望驱使,也许会铤而走险,而为仁义道德计,似乎不必刻意历经艰险,只要在离故乡不远的地方找个生存之处,便可成全古公和季历乃至姬昌了。那么,伯仲二人为何不远千里奔吴呢?史无明载。不过,据《左传·哀公七年》记载:“泰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发文身,赢以为饰。”原来,泰伯来到吴地推行周礼,但是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后来,虞仲作了很大的变易,不仅“断发纹身”,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字——孰哉(吴语可理解为“熟了”)。可见,伯仲二人曾经投奔其他地方,但是都被驱逐出境。奔吴之后,由于虞仲入乡随俗,完全和当地人打成一片,方有立足之地。不然,伯仲二人很有可能还要继续奔波。
历史的真相总被掩埋在地下。上述故事民间故老相传,自然有些加工。据《古今乐录》记载:“泰伯既与虞仲逃去,披发纹身,托为王采药,后闻太王卒,还奔丧哭于门。季历谓泰伯:‘长子也,当立。’垂涕而留之,终不肯止。季历作哀慕之歌。”无锡《金匮县志》(卷三十三)载有《哀慕歌》,歌曰:
追念伯仲,我季如何,梧桐萋萋,生于道周。
支骨离别,垂思南隅,瞻望荆越,涕泪交流。
站在“南国友恭”坊前,我们更加怀念当时接纳伯仲二人的先民,他们犹如这座青山有着博大的胸怀……
奔吴之后,伯仲二人与当地人“并耕而食,饔飨而治”(《孟子·滕文公上》),还为荆蛮之地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技术和华夏文化。久而久之,伯仲二人受到了当地人的拥戴。泰伯被推举为首领,泰伯“自号勾吴”。泰伯身后无子,虞仲又被推为首领。后来,周武王统一天下,才把伯仲二人这一支宗族请出来,封为吴国。
灭商之后,周武王姬发寻求泰伯、仲雍的后代。当时仲雍的曾孙周章已在勾吴继位。周武王立吴国,加封他为子爵,列为诸侯。周章陵墓亦在虞山东岭,仲雍墓南侧,墓碑刻有“古吴王周章陵墓”字样。周章是吴国的第一代国君,《春秋》、《左传》称他为吴子。周章墓现有墓堆、罗城、拜台、墓门、墓道等。
顾禄曾经指出:“吾吴古称荆蛮,自泰伯、虞仲以来,变其旧俗,为声名文物之邦。陆士衡所云‘土风清且嘉’者,迄于今,文采风流为天下冠。”(《清嘉录·宛山老人序》)站在虞仲墓前,我们回眸常熟繁华的市容,遥想当年的蛮荒之地,油然而生今非昔比之叹,难怪当地人如此推崇虞仲。
据龚明之《中吴纪闻》记载:“常熟虞山,有石室十所,昔太公避纣居之……”这里,我还听到一个传说:西周开国元勋姜尚曾经隐居在乌目山,垂钓于山下湖畔,不设鱼饵,放言:“不钓鱼鳖,独钓王侯。”(黄道周《广名将传》)时值殷纣暴虐无道,虞仲闻讯,不顾自己年迈,亲自考察姜尚,发现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当即请他出山辅助姬昌推翻商朝,广施仁政……
智者乐水。姜尚去了,他在乌目山下留下了尚湖。
仁者乐山。虞仲没走,他在乌目山上找到了归宿。
从此,清澈的尚湖永远倒映着虞山的崇高!(周仁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