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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论

王安石变法,犹如在死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引起了改革势力与保守势力关于变法之争论。在争论的过程中,不乏一些人为了个人利益打击对手,但王安石与司马光之争却始终保持君子风范。

司马光极力反对变法,认为变法急功近利,老百姓非但没有得到好处,甚至反遭其害,于是提出了“祖宗之法不可变”之主张。而王安石认为现在不变法,国将不国,认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两人在变法的态度上可谓是针锋相对。

不过两人私交一生笃密,互慕对方才华。元祐元年(1086年),王安石去世,司马光曾说:“介甫(王安石)文章节义过人处甚多,但性不晓事而喜遂非,致忠直疏远,谗佞辐辏,败坏百度,以至于此……不幸介甫谢世,反复之徒必诋毁百端……朝廷宜优加厚礼,以振起浮薄之风。”而王安石对于司马光的评价也是很好:“司马君实,君子人也!”

可以看出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分歧点只是政见不同,同在官场,又是两个忠君之臣,岂能无争论?一团和气才不正常,他们各有各理,只是无关人格和生活。

到了民国时期,又有两位大师发生了君子之间的争论。这两个人就是胡适与章士钊。章士钊出生于1881年,比胡适大了整整10岁。

两人曾书信频频。1915年章士钊在一封信里对胡适说:“在他报获读足下论字学一文,比傅中西,得未曾有,倾慕之意,始于是时。”而胡适也在信中说:“忆足下在《民立报》时,亦有此种言论,彼时既有意通问讯,适国内忧攘,卒卒未能如愿,至今以为憾。”足见两人是相互仰慕。

不过,时代在进步,胡适倡导新文化运动,提倡使用白话文。而章士钊呢,却一直提倡复古,主张使用文言文,由此,两人论战不断。章士钊在北京复刊《甲寅》,宣称“文字须求雅训,白话恕不刊布”,并且极力攻击白话文,说什么:“近年士习日非,文词鄙俚,国家未灭、文字先亡。”对此,胡适回敬道:“我们要正告章士钊君:白话文学的运动是一个很严重的运动,有历史的根据,有时代的要求,有他本身文学美,可以使天下睁开眼睛的共见共赏,这个运动不是用意气打得倒的。”

不过两人吵归吵,却很少进行人身攻击,更没有“痛打落水狗”之类的文字。1925年,胡适在段祺瑞政府招待会上与章士钊同席,章主动提出饭后要和他合影留念。照片洗出后,章士钊题一首白话诗赠给胡适:“你姓胡我姓章,你讲什么新文学,我开口还是我的老腔。你不攻来我不驳,双双并座各有各的心肠。将来三五十年后,这个相片好作文学纪念看。哈哈,我写白话歪词送把你,总算是老章投了降。”并附上一封信,内云:“适之吾兄左右:相片四张奉上,账已算过,请勿烦心。惟其中二人合拍一张,弟有题词。兄阅之后毋捧腹。兄如作一旧体诗相酬,则真赏脸之至也。”胡适按照章士钊的要求,题了首文言诗回赠给他:“但开风气不为师,龚生此言吾最喜。同是曾开风气人,愿长相亲不相鄙。”两人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能够一起合影,并且附上调侃的诗句,足见两位大师的雅量与君子之风。

孔子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无论是司马光与王安石,还是章士钊与胡适,他们之间的争论,只限于彼此的政见和学术,没有诋毁对方,就是一种君子之论,因此更显人格的高贵!(罗日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