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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垣的文化自信

由姓氏、而民族、再至宗教的中华文化观,是陈垣多年来一以贯之的观点。而这一观点不同流俗,在每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时代价值。

在1920至1930年代,中国文化界经历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思想洗礼后,在文化的前途问题上出现了各种思潮与主义的碰撞和交织,易走两个极端:或者持文化保守主义,认为中华文化优越,而拒绝接受外来影响;或者持全盘西化观点,要将西方文化全盘带入。而陈垣由外来宗教史推出的文化观与二者皆不相同,他既反对前者的封闭保守,又反对后者的极端崇洋。他对中华文化具有坚定的信心,但同时也不拒绝外来文化的影响,这就是他的以中华文化为本位的文化观。

如果说,1900年代至1930年代陈垣更强调的是中华文化的包容性,那么到1940年代,结合抗日战争的大背景和他的其他成果,可知陈垣规划《伟大之中华民族》一书,其实更着重于强调中华民族的长久生命力:“经若干年,语言文字,姓氏衣服,乃至血统,与中国混而无别,则同为中国人矣,中国民族老而不枯者此也。”(《通鉴胡注表微》)而保持生命力之关键,则是陈垣在“宗教三书”,即《明季滇黔佛教考》(1940)、《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1941)和《清初僧诤记》(1941)中论证的“贵能读书而不仕”之观点。可见,《伟大之中华民族》这部未完成的作品与“宗教三书”一样,都包含了抗日战争时期陈垣对自身处境和国家民族处境的深切思考,是对外族入侵所产生的文化保存和发展问题的时代回应。

总之,陈垣始终相信中华文化具有巨大的包容性:“不研究氏族学,不知中华民族之大也”,“善能吸收外来民族,故能继续发展而不衰老”(《伟大之中华民族》),也始终保持着对中华文化顽强生命力的坚定信心,“呜呼,自永嘉以来,河北沦于左衽者屡矣,然卒能用夏变夷,远而必复,中国疆土乃愈拓而愈广,人民愈生而愈众,何哉,此固先民千百年之心力艰苦培植而成,非幸致也。”(《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这便是陈垣的文化观的要义所在。

——节选自刘贤《从一则新史料看陈垣的文化观》,原载2014年5月14日《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