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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通鉴之“赵无恤袖中藏简”

《资治通鉴 周记一》:赵简子之子,长曰伯鲁,幼曰无恤。将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以授二子曰:“谨识之。”三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其辞,求其简,已失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

赵无恤之贤能,毋庸置疑。但立刻从衣袖中掏出竹简却令人难以置信。战国早期古人衣着宽袍大袖(数十年后始有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竹简乃笨重之物,放在袖中三年之久,天下没有这种怪事,多半另有内情。

赵无恤乃从妾所生,属于地位最低的庶子,而周王朝的礼教推行“嫡长子”继承制度,故想要打破惯例上位必须要有非常手段。笔者愚见,他多半是在老父身边安排心腹作为内应,事先获得消息,才有此段史料流传。其后他执掌牛耳,成一国之君,谁能道破内情?谁敢道破内情?胜利者书写历史,假话遂成佳话。明了这一点,所谓的袖中藏简之说,不过是权力争夺大戏中的一段片花而已。

反观赵伯鲁先生,面对老父的提问何以张口结舌?除了能力所限之外,还在于他自恃世子身份,有着体制层面的保障,既疏于准备,更疏于防范。岂料老父打破常规,最终无奈出局。

尽管赵无恤在夺权大战中搞了些小动作,但他有血性、恤民情、灭智氏,还位老兄赵伯鲁一脉,有胆有识、成就斐然,些许小动作于他英名不仅丝毫无损,反而更增颜色。

从历史发展的进程看,其实赵无恤究竟有没有把竹简放在袖中三年,压根就不算个事,也大可不必于此纠结。笔者感叹的是:像赵无恤这样出生低微、没有背景,但有能力、能干事、想干事的人才,在最初上位时也不得不靠小动作方能如愿,这样的人才选拔机制是否合理?

众所周知,干部队伍的结构从古至今都是宝塔型的,越往上位置越少,所以在干部任用时就必然涉及到选择问题。可手心手背都是肉,用了这个就亏了那个,怎么办呢?作为一个地区、部门的一把手,位高权重,压力大,一有问题上面首当其冲问责的就是一把手,因此下面的干部,特别是重要的、核心的岗位,他必须要任用一些自己熟悉的干部,只有熟悉才能知根知底,清楚脾气秉性能耐,便于驾驭和掌控。如此,远近亲疏的差别也就顺理成章的自然发生。

问题正在这里。有一类干部,没有背景,没有政治资源,不善于或不愿意打点关系,更不会刻意投机钻营,制造机会在上级领导面前表现自己,唯一的特长就是埋头干活,总觉得自己的努力,组织上能看得到。可组织是什么?组织是由一个个具体人组成的,是由一个部门、一个地区的一把手所领导的,你如果不向一把手靠拢,不经常出现在一把手的视线里,不能让一把手对你留下好印象,就很难进入一级组织的考察范围。换句话说,仅有能力是远远不够的,只要你无法接近权力中心,不能被掌权者所了解、所认可、所信任,就很难有施展能力的机会和舞台。这类干部正如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的易学习,满怀许党许国之心,一腔干事创业热情,却因不跑、不送、不拉关系,硬是在一个岗位上蹉跎二十载光阴。因为埋头苦干,所以默默无闻,好像不应该是这个逻辑吧?

诚然,赵无恤的经历难以复制,但在一个健康的政治生态中,至少易学习现象不应普遍存在。无论如何,逼迫老实人学会不老实,总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