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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槐花

春日的乡村,最夺人心魄的花莫过于槐花。在我的家乡,三月的嫩柳刚刚染绿了枝头,四月的槐花就争先恐后地竞放了,开在山丘上沟岸旁,着一身雪白,一路芳香。那充满馨香的槐花,弥漫着童年的回忆,就像绕村流淌的清澈的长河水,把时光缓缓地流进心底,让人难以忘怀。

记忆中,在家乡是没有什么花香可以和槐花相比的。遍布大大小小的村庄,甚至田野里,小路旁,它们遥相呼应,连成一片。登高望远,槐树星罗棋布,蜿蜒不绝。花香氤氲缭绕,远远袭来,香闻百里。人浮在香气里,香气缕缕浸入到了心里去,连晚上的美梦,也有一树一树的槐花香。

高高低低的槐树枝叶间,花絮成串,相拥羞笑,色如素锦,既无忸怩之态,又不需人工雕琢。槐花不似桃花,粉得有些妖艳;不似杏花,白得有些轻薄;也不似荷花,孤芳自赏,令人难以接近……槐花一点都不娇贵,质朴得如同世世代代与土地相伴相生的农民。

槐花不但可以细细地观赏,还可以随意地采摘,绝对不会有人责备。槐花可以生吃,无论是含苞欲放的,还是绽放无遗的,都可以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让那甜津津、凉丝丝的花香一直渗进心底。

当五月来临时,牡丹、玫瑰等百花开始争奇斗艳,槐花却到了飘落时节,一夜春雨过后,槐花带着雨珠的清亮,雨珠带着槐花的清香,纷纷扬扬如白雪四处飘洒。素白的花瓣默默地化作千千万万飞舞的精灵,落出一地温情,落出一身馨香。

记得儿时跟奶奶一起住在乡下。那时乡村的四月,时值青黄不接,但人们依然能把春荒的日子过得充实。每家每户就是靠槐花度饥荒,可想当时农家日子的艰难。看似不起眼的槐花,给农家带来了生的希望,温暖而清新。

顺着村口望去,漫山遍野都是雪一样的洁白,整个村庄都笼罩在槐花的圣洁里,轻风抚过,缕缕花香,熏出乡村孩子们欢快的时光。

每至晨曦或傍晚,趁大人们上工前或下工后,和着婉转鸟鸣,伴着山音召唤,孩子们便跟着大人来到房前屋后、山坡上、田埂边、小溪旁,摘满一箩一筐的槐花,兴高采烈地背回家,一路山歌,一路欢笑,幸福的心情被槐花装得满满的。

四月是采摘槐花的最好时节,也是采得最多的时候,有的农家吃不完,便把槐花水煮后,放在村场上晒干收藏起来,等到夏秋接着吃。若遇到阴雨天,人们也尽量少采,吃剩有余后,会想出法子,水焯晾干,拌上咸盐,加些生姜大葱,用瓦罐腌制起来,腌吃槐花味道更是别具特色。

那时我每次采回家的槐花,奶奶都会认真漂洗,然后再经过蒸炒加工,便是一顿美食。一碗清香,能嚼出乡村的味道。奶奶做农家人常说的槐食时,一日三餐总会变换吃法,水煮凉拌,野菜混炒,拌红芋粉糊……不同的做法,能吃出不同的味道。让人不仅吃到春天的新鲜,也吃出了日子的饱满。

槐花属于乡村,也属于春分时节。在忍饥挨饿的年景,大自然似乎特别恩赐农家,槐花给予了山里人生活的接济。每到吃饭时,人们总习惯坐在村塘边,三五成群随便一围,饭菜里尽是槐花清香,盛满饭碗里的幸福,连笑声也是香甜的。

如今,家乡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山里人日渐富裕起来,再也不靠槐花充饥了。而童年那采摘槐花的场景,尘封在岁月里,成为我一生永恒的记忆。(洪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