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清了（小小说）

绵绵细雨下了十多天，见到久违的阳光，河口村男女老少喜笑颜开，惟独村办厂厂长宋有财的脸色阴郁凝滞。

昨天刚从广州出差回来，一下车，主管生产的赵副厂长便向他汇报：排污车间的工人没等几十吨污水彻底净化，就直接排到澄子河了。老宋火冒三丈：“上次误排差点出事，怎么不长记性？现在环保抓得这么紧，不是没事找事吗？老赵，对相关人员要严肃处理，你去通知财务科，扣除本月安全考核奖和季度奖金。”

几个被罚的工人觉得很委屈，下班后就派出代表找老宋辩白：“污水无色也不是剧毒，大部分已经被稀释了，排放到河里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加上最近澄子河水位高、流速快，很快就会冲淡，不碍事的。这么做也是为厂里节省电费、降低成本。”

老宋一听，更为震怒：“安全责任大于天！出了纰漏、闹出人命，得不偿失啊！如果出了大事，我炒你们的鱿鱼！”那几个工人见势不妙，灰溜溜地走了。

老宋忐忑：村民正常饮用自来水，但有些老人图省钱，常到河边淘米洗菜，然后再用自来水冲一冲。周边水面被余老大夫妇承包养鱼。

清晨起床，看到妻子做完早饭，准备去河边码头挑水浇花。“让我去吧，正好锻炼一下。”老宋接过水桶快步向码头走去。

“宋老板早！”碰面的村民客气地打招呼，老宋礼貌回应着。这几年，老宋搞厂发了财，村里修桥铺路赞助了几百万，善事也做了不少，村民们都很敬重他。

码头上老宋挑起水桶刚要转身，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快看啊，好多鱼游过来了！”只见成群的鱼浮出水面，没精打采，越聚越多，有的张嘴吸气，一副痛苦状；有的紧贴河畔来回转悠，乃至挣扎……是河水污染鱼中毒，还是自然界异常，鱼有感应？众说纷纭：有的谴责，有的咒骂，有的向公安局报警，有的向环保局举报，有的幸灾乐祸，抢着捞起濒死之鱼，嚷着到集市上去卖，有的好言相劝、极力阻止，不能昧着良心赚钱。

闻讯赶来的承包人余老大夫妇见此情景，一个唉声叹气、垂头顿足，一个嚎啕大哭、寻死觅活……现场一片混乱。

老宋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正寻思着如何向村民们说明情况，作出承诺，给大家一个交待，突然手机响了，爱人带着哭腔说：“儿子肚子疼得厉害，脸色煞白，你赶快开车送医院！”老宋闻讯飞奔回家带上妻儿往镇卫生院赶。

经过医护人员的合力抢救，儿子终于脱险。医生对老宋说：“你儿子是急性肠道感染，可能是吃了变质食物或喝了不干净的水，住院观察几天即可出院。”

老宋悬着的心落了地，但仍疑惑：家里吃的都是新鲜菜，喝的是净化水，难道是在学校吃了什么东西？儿子醒来，面对父母的询问，脸上一红：“昨天傍晚放学回家，跟小伙伴们在村前广场打篮球，忘了带矿泉水，口渴难耐，就在码头上喝了几口河水……”

安顿好妻儿，老宋赶回厂里开会，研究如何处理善后事宜。

老宋一开口就检讨：“发生违规排污事件，责任在我身上。目前厂里的化工产品供不应求、利润丰厚，环保检查还能应付，因而有观望、侥幸心理，企业转型一拖再拖。今天这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污染生态环境、殃及子孙后代的事千万不能做，赚了黑心钱，害人害己啊！我们决定今天就关停化工车间，积极配合相关部门调查处理。这次我去广州已签订花卉生产合作协议，现在是实施产业转型的时候了！”

众人听了，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离河水清的日子不远了……（李正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