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衣（小小说）

小李最近调动工作了，从公司总办调到了投资部，他告别了坚守十多年的岗位，感到万分不舍。

小李在总办主要是为公司“一把手”柳总服务的，服务的项目只有一项，那就是帮柳总拿衣服。总办是公司的内务府，大事小事都要管，具体到专门为柳总服务的人员，就有七八个之多，有秘书，有司机，有起草文稿的，有收发文件的，有端茶倒水的，还有……专门拿衣服的。

这个岗位听起来很特殊很轻松的样子，不就帮老总拿个衣服嘛，多简单的事儿啊，干嘛还设置一个专门岗位？这个问题一听就是外地人问的。公司在这个三线城市，那是个响当当的明星企业、利税大户！作为公司老总，没点排场那哪行？

况且，柳总的衣服非常之厉害！是一件内衬貂皮的军大衣。这件军大衣，是当年柳总还是公司副总时，因分管的业务创造了历史最好业绩，被集团授予明星高管后，公司给他的奖品。这件貂皮军大衣，由全城最有名的裁缝刘巧手手工缝制而成，内衬的那个貂皮，是一整张十分罕见的大公貂的皮，价值不菲。把貂皮缝在军大衣里面，可谓是低调的奢华。保暖效果那叫一个杠杠的！这十几年来十几个冬季，柳总走到哪儿都穿着这件军大衣。军大衣挺括，衬托出高大魁梧的柳总更加挺拔。

小李的工作内容，就是每天一早在办公楼下面等着。柳总的车一到，他就赶忙帮着拉车门。柳总走向大门的时候，会同步解开军大衣的纽扣，在走进大门的一刹那，柳总双肩微耸，两手分列两襟，麻溜地把军大衣往后一拨拉，军大衣此时就会瞬间与柳总高大魁梧的身体分离，进入预定轨道，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最后稳稳地降落在小李的臂弯里，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柳总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小李也会跟着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把军大衣挂在柳总办公桌后面的衣柜里，然后再走出去，这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一半。临下班时，小李会在柳总办公室门口候着，一旦听到收拾公文包的声音，小李就提前走进办公室，打开衣柜拿上军大衣，一溜小跑赶在柳总前面来到大门口，柳总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会张开双臂，小李会把军大衣熨帖地给他穿上。到此为止，小李一天的工作就完成了，可以下班了。

当然，也会遇到加活儿的情形，那就是工作时间内，柳总要到外面去见客户或者开会，这时小李就会和秘书一起跟着去，主要任务当然是帮着拿衣服。

有时候小李会想，为啥秘书不能帮着拿衣服呢？这个问题不好问，他自己琢磨，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秘书又矮又瘦，估计拿不动；二是多人伺候柳总，让他觉得有排场。再说了，就干这么点活儿，薪水照样拿，何乐而不为呢？

开春了，集团总部又要开工作会了，柳总这一出差就是好几天，秘书跟着去了。小李这几天跟放假似的，天天迟到早退，上班时间看小说，舒服得不行。

这天，柳总出差回来了，照例，小李在办公楼门口迎接。只见柳总面色铁青，进门的时候狠狠地往后甩了一下军大衣，没有按照既定弧线飞行的军大衣劈头盖脸地把小李也算魁梧的身材完全罩住了。

后来，小李问秘书老总咋了，秘书说，进集团大厦会场的时候，柳总习惯性地向后甩军大衣，结果没人接，“啪嗒”一下子掉到地上，声音特别大。工作人员捡起来后，追着他说：“柳总，您的大衣掉了。”这时董事长正好经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来，柳总回来这一路上都是铁青着脸。

小李问，那以前咋没发生这种情况。秘书说，以前都是在酒店办会，服务员多得很，可以帮着拿衣服，现在是集团办公厅办会，人手紧张，更何况，人家哪里会给你拿衣服啊！

小李叹了口气，心想一定要好好服务领导，不能让他再受委屈了。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柳总把小李叫进办公室，宣布了工作调动的事儿，以后，不需要人帮着拿衣服了，小李即刻去投资部报到。

带着对老岗位的不舍，小李开始了新的工作，大学里学到的专业知识尽管所剩无几，但还是派上了用场。有时候在办公楼门口和柳总偶遇的时候，会看到柳总大踏步走进大门、走向电梯。据秘书讲，柳总现在都是进了办公室之后再脱军大衣，然后亲手把它挂进衣柜里。

（南小汪 作者单位：中国旅游集团有限公司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