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把新桃换旧符(散文)
年历,只剩薄薄几页。新年,终于近了……
记得小时候,放了假,就盼着过年。那种盼的心情,是一种守望,期待着一个隆重。每晚临睡时,总要扳着手指,不放心地算计还有几天,才会进入梦乡。
乡下长大的孩子,如同自家房檐的麻雀,不管飞多远,总会回到惯常憩食的篱笆边走走停停,跳来跳去。即便城里过年,也会受袭于淡淡的乡愁。而一到年关,躲在岁月披篷里的乡村尾巴,便会流露出来,向往那种烟火氤氲气息下,大红大美的农家年节:杀鸡拔毛,宰牲破膛,送耕祭谷神,迎春唱大戏。红红的门神、鞭炮、灶炉火,还有童孩笑脸和老人酒脸……
有限的阅识中,感觉年的日子跟平日一样,像村前那条宽宽长长的河,左岸是过去,右岸是未来,中间流淌的是永恒时光,跳不过去也绕不过去,只能耐心等待时间老人的摆渡,送到未知的彼岸。而这个伫立时间岸边的节日,却如个性张扬的老友,总在必经的途中,准时拦在面前,与我们作一场高调而热闹的重逢,这足以让寻常日子变得典雅而神圣起来:异地他乡游子,正面带返乡征程的风尘、旗帜鲜明向着老家进发,从冰雾迷离的清晨,到暮色涌起的夜晚。再累再苦,旅途再长,也挡不住回家过年的脚步;有雨有风,乡关再远,也熄不了心中遥想已久的企盼。
人是时间的尺度。记忆中,传统的年,是半个月亮的路,从除夕夜到元宵节。而年味儿,是“稻花香里说丰年”,从腊八粥开始,听取“喝声”一片。北方的年,进了腊月门,二十三请灶司上天,二十五掸尘,三十祭祖,正月初一拜年,正月初二出门,初五接财神,却一点都不能马虎。
大年三十,一大早,必是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醒的。中堂正北,早已支起八仙桌。两个青萝卜墩子插红蜡烛,火焰烧得很高。待到天暗下来,饭菜上桌。一年里最要紧的一餐,用大圆桌,全家团坐,人同席上的菜肴一样,都满满当当的。自家人,用不着什么劝酒布菜的客套,菜式都照着老规矩来:羹汤、冷拼、热炒……最后是水饺。
睡觉睡到自然醒,是过年赋予的奢侈。对我而言,因有“守岁”习惯,睡得很晚。大年初一早晨,常常是被鸟语叩醒的。模糊中的鸣声,似乎很亲切,一种悦耳的叽喳,点缀在香甜的梦里,由远及近,然后到达我的跟前,站定,深情地端详我,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小确幸”,就醒了。
过了初七,朋友亲戚差不多走完,年的气息渐淡,但情绪依然在年里,还有酒饭要吃,有“恭喜发财”的话要说。一日一日地过,一切,要等正月十五那碗元宵来画最后的句号。年年如此。如同一个古老的伙伴,陪我们快乐,伴我们入眠!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在时间乐章里,年是一个转折,也是一个舒缓,让紧绷的心弦伸个懒腰,打个盹,舒展一下心情。不过,过了年,喻示着不管你去年的付出与收获如何,是赢家还是输家,都不重要了。新一年来了,大家又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当我们满怀喜悦向别人祝福时,其实内心,早已为自己许下愿望——过了年,明天就是新的开始!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儿时,用稚嫩的童音跟着老师念这两句诗,总是懵懵懂懂。过了“不识愁滋味”的许多“年”,再回首,就感到描述的,不仅是一种自然之美,还昭示了生命的伟大过程:静美的夕阳,依傍着西山,慢慢地轮回,滔滔黄河朝着东海,汹涌奔流……
总是想,等我们走累了,到达了,再好好过个年,可年总是没等你践诺,就跑到了跟前。其实,一个脚窝一支歌。作为最伟大的书写者,时间终会忠诚地记录足迹。只要“追梦”途中,过得很充实、走得很坚定,过程本身就值得享受。
一年由大年肇始,一天由早晨伊始。当阳光再次唤醒大地,面对年的盛邀,就让我们出发吧!
(李进贤 作者单位:山东省海阳市纪委监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