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桐花(散文)
在广袤的豫东平原,早春的桃花、杏花、梨花、油菜花争芳斗艳。到了四五月间,挺立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的泡桐树的枝头上,一串串泡桐花才悄然开放。
在豫东地区,泡桐的最大用处是防风固沙。上世纪60年代,焦裕禄同志因地制宜,大规模栽种泡桐,形成巨大的防护网,有效地防治了因黄河泛滥造成的“内涝、风沙、盐碱”等灾害,造福了兰考及豫东人民。如今长成参天大树,被人们亲切地称为“焦桐”。
在生活中,泡桐用途广泛。树干人们多用来盖房子、做家具。记得小时候,父母把田里的一棵桐树刨了,委托亲戚打家具。待做了衣柜、箱子、饭桌等大件后,爸爸又让亲戚用下脚料打了三把小椅子。事先我们并不知道。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们早课后回到家里,妈妈把放在墙边的方桌搬到枣树下,从厨房里端出一馍筐刚出锅的黄豆面窝窝放在桌上。看见热腾腾、黄澄澄、香喷喷的窝窝,我们像小鸟一样飞过去,抢似的抓一个,上去就是一口。这时爸爸从堂屋里提出三把崭新的小红椅子,走到枣树下,分给我们三个。我们高兴得像过年,搬着椅子到处跑。还没听说村里哪家孩子有专座。学校的小伙伴对我们羡慕不已。童年,也因此显得富足、与众不同。
新做的泡桐木箱属于妈妈。妈妈把它放在堂屋西间的阁楼上。因为放得太高,那箱子便有些神秘。等大人们不在屋,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把大椅子、小椅子搬来,踩着爬上阁楼。打开箱子,里面放的全是妈妈织的棉布。一直翻到箱底,也没见有好吃的或者什么稀罕物。有次征得妈妈的同意,跟她一起爬上阁楼。她一匹匹地翻看着,如数家珍,说这些是前几年织的,这些是这两年织的。又说白布用来做被子里儿,大格子的花布做被面、床单,小格子的花布给我们做衣裳。
这就是妈妈的全部财富,也是全家的财富。妈妈没有一件留给自己。
这些布,妈妈一直放了许多年。哥哥结婚,家里除了刨两棵桐树打了全套家具,妈妈还用她织的棉布做了几床被褥。姊妹们出嫁,妈妈也都做几床被褥当嫁妆。妈妈去世后,听妹妹说,妈也给我留了一块布。从妈妈的遗物中找出来,沉甸甸地捧在手上,抱在怀里,泪水瞬间爬满脸颊,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棉布上。
这棉布有些粗糙,跟商场购买的没法比,但它是妈妈一缕缕纺成线,用自己的青春和健康,耗费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梭一梭纺织而成的。
看着这块有些发黄的棉布,耳边又响起梭子的“呱嗒”声和织布机脚踏板的“咣当”声。在这手扬和脚落之间,饱含着妈妈对孩子的殷殷祝福和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除了生活中离不开泡桐,因为它纹路清晰,木质疏松度适中,板材音质好,也是制作琵琶、古筝、古琴等乐器的理想材料。昔日用以战天斗地、防治“三害”的泡桐,如今则琴瑟铮铮,演奏出风和日暖的五月华章。
泡桐春末开花,待百花一个个纷至沓来、竞相开放之后,它才静静地绽放。
泡桐花,像倒挂的小钟,或紫或白,一簇簇地挂在枝头,不与百花争春争宠,不浮躁喧闹,不贪慕虚华,虽跟泡桐一样平实无华,但依然开得浓烈、奔放。
驱车行驶在高速路上,道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油绿的麦田。麦田里,一行行排列整齐的泡桐,就像接受检阅的士兵,高耸、挺拔。(眉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