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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建德(散文)

建德不慌不忙,用新安江作为自己的名片,不动声色地让你慢慢相识。这时我才一惊,原来“新安江”与“建德”如此紧密。

夜色中的江水泛着亮光。因为来自水的亮光反衬,所以那种光亮飘忽不定,由大块条石建造的白沙桥便显得非常梦幻。那种梦幻不是浅显的,拥有很远的深度,那一刻会让人想起掺杂许多悲喜交加的往事,也会想起许多乐曲和歌儿,比如由钢琴和小提琴共同演奏的神秘园系列的《月之诗》,还有中国歌手的《后来》……在夜晚的新安江上,建德人这时才会不紧不慢地告诉你,建德市两千多平方公里,五十万人口,它在钱塘江的中上游,新安江、兰江、富春江流经建德。

那一刻,初来乍到的人才会震惊,原来这几条大江都是建德的亲戚呀!此时,游船甲板上要是再有人吟诵孟浩然《宿建德江》的诗句“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那会儿,内心多么骄傲的游者、多么见多识广的行者,也都会顺即沉静下来,向建德礼以敬目。

在建德的行走,将会永远伴随着水。水、水波、水花……总是与建德共同呼吸。

要领略夜晚的新安江,还要看早上的新安江。早上的新安江,白色的水雾把江边上的护栏还有大地完全遮住,不高不低,就那么舒缓地飘动,始终让你看不到脚下土地的模样,即使你再睁大眼睛,还是依旧看不到。远处的楼房、绿山和近处的白沙石桥,好像都在微微晃动,再加上天空倒映在白雾之中,没有了大地坐标的校对,一切都变得虚幻了,像极了阅读聂鲁达《船长的诗》时的遥远心境。而建德人就那么轻松地在江边跑步锻炼,或是打太极拳,或是吟唱美妙的婺剧。日常生活在如诗如画的新安江边,还会有撕心裂肺的忧伤吗?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关于“水上建德”的大剧,其实才刚刚开始。

新安江水电站,在新中国初期就以傲然姿态让新安江广为人知。

沿着山基建成的青石小路,在细雨中慢行,新安江、兰江的美妙姿态彻底呈现,不知道累,永远都不感觉累,因为前面就是更为知名的富春江。当然,除了富春江在远处招手的魅力外,这里的每一处风景都会让人迷醉。江面上的船只,无论是捕鱼的小木船,还是略微庞大的运砂船,只要来到江面上,立刻成为其中的风景,绝不干扰你的心境。

中国绘画若以题材论成就,唐以前以人物为上,宋、元以降则首推山水。古人画山水,或者说对山水画的要求,讲求“四可”,即“可入、可望、可居、可游”。

行走在新安江、兰江、富春江的江边上,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场景,或者说联想到的场景,似乎只有山水画。你会感觉被清风吹进了一幅画卷中,行走在山水画中,哪想离开呀,站在江边上继续想些事情,想特别遥远的往事。那一刻即使是忧伤,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身在建德,永远有着历史的依托。

自从三国黄武四年置县以来,再到明代的三辅重地,已经走过了两千年的历史。如此厚重的历史风云,在潜移默化之中铺排在建德日常生活的每个瞬间。天空和大地,尽管永远如此,从来没有改变,因为有历史积淀,能让你感受历史烽烟的无边无际。

建德有许多地方要去感受、要去领略。无论是迷人风光,还是厚重历史,都值得来者驻足思考。梅城镇和玉泉寺,就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最好是在细雨之中。江南的细雨,总是充满多变的音符。可惜的是,在梅城没有遇上小雨。

梅城,古称睦州、严州。城不大,还遗有一段古城墙。斑驳的城砖,裸露在阴天之下。街道也不宽,没有多少飞快的车辆,因为古城墙的存在,让梅城情不自禁地舒缓下来。江南小城安静、闲适,特别适合生活。若说有的小城被一种高楼霸气镇压的话,梅城则用一种拒绝和坚忍,远离钢筋水泥,继续呈现小城独有的魅力。

好像注定要满足我的要求。在梅城没有遇见细雨,来到玉泉寺,突然遇见雨,还是小雨。好像建德要满足每个来者的心愿。

在湿漉漉的石阶上慢慢向上,所有的思绪全都沉寂下来。没有多少人,我始终认定,寺庙似乎就应该声音少一点,除了僧人的诵经声,还能有什么呢?就应该这样。越是安静,寺庙才越像寺庙。就像当今的许多山,因为赋予太多外在东西,已经没有山的模样了。

玉泉寺临泉而名,这里泉水冬夏不断。走进一个小院子,能够看见一眼泉井,井台高出地面几公分,好像匍匐在地面,井水永远丰盈,漫溢井口,含蓄而有节制,永远不会喷涌而出。用塑料勺子盛上一点,喝一口,清冽甘甜。

最主要的是庙内的奇石。

建于唐德宗贞元年间的玉泉寺,因为这块与众不同的“飞来之石”,让人永远遐想。这块石头与本地石头不一样,色泽更是迥异,它如何“飞来”,真是不得而知。当时唐代有名的高僧净宗五祖少康大师,选择在此建立道场,然后将这块大石凿成一尊“阿弥陀佛”石像。

先有天石,再有佛像;有了佛像,再有庙宇。这样的递进过程,让玉泉寺的道场更加深厚。

在寂静的院落里,慢慢走着。当然,伴有细雨。

在这里驻足品味,慢慢思考,才会豁然明白范仲淹、孟浩然诗句内涵的真谛。

(作者武歆系天津市作协副主席、天津文学院院长)